其實當時蕭遙送給沈玫白羽之時，並未告訴過她，這只進貢上來的白鷹其實是與另一只黑鷹成對相配的。

他存了些私心，將雌鷹白羽給了沈玫，自己卻留下來那只黑色的雄鷹，沈玫給它起名為白羽，蕭遙便也喚自己的這只為墨翼，如此便顯得登對一些。

當然這些小心思他是斷不會告訴沈玫的，此次讓墨翼送信，也只是因為山高路遠，雙翅總是速度上強過四蹄的，實在太過想盡快聯絡到沈玫，他便讓墨翼出現在了沈玫眼前。

沈玫看著與白羽相差無幾，只不過體型稍大一些的黑鷹，有些迷惑，但白羽卻似乎對它並不陌生，自己扭著脖子用尖長的喙為它梳理羽毛，顯得十分親近。而黑鷹有著與白羽相同的金色眼睛，它看向沈玫，略微將翅膀收起，露出綁在腿上的一個精致竹筒來。

沈玫沈默片刻，伸手解下那竹筒，用銀針將裏面厚厚一卷紙掏出，她其實心中猜到究竟是誰才能做出用鷹傳信這種事來，但看見那十分厚重的一疊滿是墨色字跡的紙，嘴角還是忍不住彎了彎。

蕭遙平日裏若是有人在時恨不得將“冷傲寡言”四字寫在臉上，讓人十分不好接近，但在外人面前如此冷峻的穆親王，也是能夠做出擅闖女子閨房這種事來的，此次他遠走邊關，雖然走時那般瀟灑，但一寫信，竟然是長篇大論事無巨細，與他平日裏那精簡準則大相徑庭。

沈玫笑著看著那通篇的長信，起首便是見信好三字。

蕭遙的字相當不錯，即使寫得密密麻麻，沈玫也是能夠讀下去，心中講述了他一路所見所聞，沿途村落之中制作醬菜有獨門秘方這種小事也被他津津樂道寫了出來，仿佛是在記載游記一般認真用心，接著便是冬城的大致狀況。

沈玫其實猜到此人能夠寫信必定是將邊陲安穩下來方才能夠做出這般的舉動，但蕭遙卻並未長篇大論他如何在戰場之上英武殺敵，只不過輕描淡寫幾個字。“擊退匈奴數十裏”這幾字之中包含著何等樣的血腥殺伐，她能夠感受得到。

甚至她覺得，蕭遙是為了免除她擔憂，才故意精簡了戰事，只寫些日常的小事來讓她安心。

她心中一時間百感交集，攥著那一疊信紙，往向北方的眼神之中多了些憂思。

此時有人自外面推門進來，華庭拿了一個三層的食盒進來，對沈玫舉了舉，聽楚楚說你今日還未回樓中，我想著你必定是又將晚飯忘了，便帶些過來。”

沈玫這時才反應過來確實有些腹中饑餓，只不過方才看信太過認真，一時間竟然將這感覺都忘記了，華庭這麽一說，她才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她確實是餓極了，對華庭道謝之後便坐在桌前狼吞虎咽般吃了起來。

華庭見她在自己面前似是已然完全放下心防之態，眉眼都溫和許多，他目光隨意一瞥，正巧看見了沈玫還尚未收起的一疊信紙。他眼尖，又坐得高些，那一眼便將其上內容看了個七七八八，便問沈玫道，”那是……誰送過來的？”

他在桌下的拳攥得有些緊，他有一瞬在心底祈禱著沈玫不要說出那人的名字，但終究是未能讓他如願。

沈玫也並未想著要瞞他，便直言道，“是蕭遙送來的。”華庭神情略微有些低靡，但不過是一瞬而已，沈玫擡頭之時，他便將這份淺淡的落寞掩藏起來，重新用溫和將自己武裝起來，不見眼中真實的神情。“穆親王殿下怎麽說？前方戰事相比已經告捷了。”

沈玫頷首，對他說了些蕭遙寫下的途中趣事，她說得有些眉飛色舞，自己完全未曾察覺到，華庭默默撐著頭聽她如數家珍一般將蕭遙行軍途中的趣事樁樁件件都講出來，手指在茶杯邊沿輕輕摩挲著。

“照此進度，最晚過年之時，穆親王殿下與沈將軍便能率領大軍凱旋而歸了。”他對沈玫道。“承你吉言。”沈玫笑著看向他，有一瞬間覺得他神色略有些僵硬，卻也只當是自己錯覺罷了。

華庭帶了不少食物過來，都是天下第一樓之中廚子所做，自然是色香味俱全的，她義診一整日，身體難免疲累些，便慢慢吃了許多，這麽一番折騰下去，已然到了戌時。沈玫與華庭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話，途中華庭拿了酒出來。

沈玫知曉自己酒量不好，便也未曾多喝，只是輕輕抿了一口，不多時，她的雙頰旁邊出現了酡紅之色，看起來便醉得不輕了。

華庭見她神色還算是有些清明，兩人便又開始說起話來。沈玫喝了些酒，話語之間也是逐漸放開了，華庭又不隨意插嘴講話，她十分滿意於他的態度，便口若懸河一般將她與蕭遙過去那些挑了些“精彩”的講給華庭聽。

華庭默默頷首，半晌，他終於借著些微的酒意問道，“沈玫，你究竟是如何看那蕭遙的？你究竟是只喜歡他幫你做事，還是……心悅他這個人？”

這話他問出來心口便是有些疼痛，覺得嗓子中幹渴得厲害，連忙將一杯酒灌了下去。沈玫轉著已不甚清明的腦子，也不管華庭問女子如此隱私之話是有些唐突了，但他不知為何，看著沈玫提起蕭遙之時那掩藏不住興奮與喜悅，便沈默著撇過頭去。

“夜色不早了，你喝了酒，便不要再回天下第一樓了，我前幾日讓人送了床單被褥之類，你若再回去一趟，如此深夜怕是有所危險。你若不嫌棄，今夜在此處住上一晚便是。”他說罷，頓了頓道，“我也留下來。”沈玫頭腦有些發昏，知曉自己酒量實在不好，便抱著僅剩的被子，躺在床榻之上，她太過疲勞，幾乎一沾了枕頭，便起不來了。華庭睡在地上，顯得有些孤苦伶仃。半夜，沈玫是被一陣滾滾濃煙熏醒的，她猛得坐起身，外面人們高聲喊道，“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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